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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刀行

李默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林子安,身为魔族,天生两魂,一旦接触杀伐之气,便会唤醒体内魔魂,为压制魔魂,练气,修身,成儒道,手握魔刀,斩尽妖邪。

主角:林子安,吕楠儿   更新:2023-03-28 06: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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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子安,吕楠儿的其他类型小说《魔刀行》,由网络作家“李默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子安,身为魔族,天生两魂,一旦接触杀伐之气,便会唤醒体内魔魂,为压制魔魂,练气,修身,成儒道,手握魔刀,斩尽妖邪。

《魔刀行》精彩片段

梁国,北方边境,平安镇。

整个小镇被寒冬紧紧包裹,近看,才能看清积雪下一个个坐落有致的小房子。

其中一木屋上,挂着个大大的“茶”字,屋中围着炭火,坐满了宾客。此刻茶馆中一个说书人正在津津乐道的说着:

“话说这人族皇子和一女子私定终身,不久之后,女子便有了身孕,转眼数月,眼看胎儿即将出世,皇子却得知,京中老皇帝即将驾崩,此刻回朝即可顺势登基称帝,便想与妻子一同入宫。”

说书人停顿片刻,给台下的人留以思索时间,然后继续说道:

“次日两人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偏偏此时女子临产,皇子想等生产之后再行出发,可此刻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周围阴风怒吼,一团团黑色妖气凝聚而成,纷纷向女子袭来。女子瞬间化妖,只见女子皮肤生鳞,眼瞳血红,头长双角,与妖族一般无二。事到如今人妖产子,天地不容,天劫雷罚将至,要诛了这未出生的胎儿。皇子得知女子身份,弃之而去,赶回京城,留女子一人在这天威之下。”

“然后呢,然后呢。”台下人急切的等着后面的故事,开始催促起来。

“女子心如死灰,自己虽是妖,孩子却是无辜的,胎儿诞生,天地间的妖气全部向婴孩袭来,汹涌的妖气尽数灌入婴孩体内,几个呼吸之间,新生的婴孩便已然成妖。人妖交和,还诞生子嗣,乃天地不容,雷罚从天而降,女子用孱弱的身子替婴孩挡住数道雷罚,奄奄一息,就在这时……”

“啪”

“欲知后事如何,我们下回接着说。”

随着说书人醒木落下,宾客们皆意犹未尽的叹息着,都在猜测这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

一个身形略微佝偻的老者拎着一个茶壶来到说书人身旁,将其茶杯蓄上热茶,笑着说道:

“先生今日所说甚是精彩,老头子我听得都是意犹未尽啊。”说完从袖子中掏出几个铜板递到说书人手中。

说书人双手合实,还以一礼:

“多谢掌柜。”

“说书的,你总是讲这些乱七八糟的,能不能说点神仙打架的呀。”一个男童走过来,没好气的和说书人说道,仿佛是听够了这些他听不懂的故事。

“安儿莫要乱语,先生所言皆是先生所知,你要的神仙打架,尽是虚无缥缈之事,怎可混为一谈,快去一边玩耍。”

男童没有理会老者的训斥,仍一脸傲气的看着说书人。

说书人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微笑着说道:

“好,下次见面,定会给你讲打架的故事。”

到了晌午,风雪停歇,茶馆人纷纷散去,留下老者和男童两人。

老者头发胡须全已花白,脸上满是褶皱,眼睛眯着,只有一条缝隙,遮挡住浑浊的瞳孔,村里的人都不知老者姓甚名谁,便以他的特征为名,称他一声老白,或是白老。

男童名为林子安,是他的外孙,十二年前,老者抱着襁褓之中的他来到小镇中,相依为命。起初两人靠着百家饭勉强度日,居民们也很是照顾两人,而后老者置办一个木屋,做起的茶馆的营生。

茶馆起初在这小镇子没什么生意,可后来人们发现他的茶十分特殊,从远远的地方便能闻到茶香,夏日中喝上一杯,凉意十足,似能驱散农忙疲累;冬日喝上一碗,便可暖入心脾,渐渐的,茶馆的人便开始多了起来。

而且来茶馆喝茶的人,如若有钱,你随便给几个铜板,如若没钱,几两米,甚是窝头都可相抵,颇受人们的赞扬。

而最有意思的便是像今日一般,游历的说书人偶尔到此,说上一番,屋中屋外宾客满满,成为这里的喜乐之事。

数日后,天气转暖,积雪融水,老白正在晒茶,满是老茧的手在茶叶之间揉搓着,突然老者的指尖颤抖了两下,眯着眼睛的缝隙中,似乎露出一抹红光,老白放下茶叶,转身遥遥看向北方苍穹,手中不停的掐算着,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老白长叹一声,自言道:

“该来的,终究要来,只不过比我预料的要早上一些罢了。”

小镇中有一所学堂,听说学堂的先生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早年熟读儒道圣贤之书,不过弱冠之年,便取得功名,入朝为官。后先帝逝去,朝中变革,文官倍受打压,才折返回乡,与妻子来到这边,建立学堂。

“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仁慈隐恻,造次弗离。节义廉退,颠沛匪亏。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

此刻,学堂之中传来朗朗读书之声,近看,约有十人,年龄不等,皆为男童。

堂内,后座的两个男童见先生背向两人,便私语几句,左侧男童从袖中拿出一把三寸木剑,在桌下比划着,右侧男童看着玲珑的小木剑,将两串鼻涕虫吸了回去,露出羡慕的神情,将屁股向左挪了一挪,想要摸摸此物,先生突然转身,将书本背于身后,说道:

“华升,我讲到何处了?”

右侧男童起身,鼻涕虫再次流出,低头看向左侧男童,左侧男童立刻收回小木剑,一本正经的看向先生。鼻涕虫男童一心全在小木剑上,哪里听得清先生讲了什么,只能摇摇头向先生致歉。

先生没有生气,只是让他坐下,而后紧接着说道:

“安儿,你来说,我刚刚讲到哪里。”

左侧男童,立刻起身,双手背后,仰头说道:

“回先生,您刚讲到‘性静情逸,心动神疲。守真志满,逐物意移。’”说完,将自己的头仰的更高了几分,然后斜眼看向旁边男童,显得很是骄傲。

“恩,没错,坐下吧,放学后,将此文抄写一遍再行回家吧。”

林子安小眉头微微皱起,他明明听见先生讲的是这里,也回答上来了,还要罚写,显得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反驳,坐下后,撅起嘴巴,不再摆弄小木剑。

日落西山,夕阳余辉落在学堂之中,此时的学堂只有两人,林子安和教书先生。林子安伸了个懒腰,看着刚刚抄写的文章,长呼一口气:

“终于写完了。”

然后起身将文章交于先生,先生看着文章,文字铿锵有力,每个文字都透漏这一股浑然一体的霸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多岁孩童所写。看了片刻,收起文章,摸了摸林子安的小脑袋,说道:

“以后读书学习定要一心一意,切勿一心二用,读书如此,做事亦如此。”

林子安听个云里雾里,向先生作揖,转身出门。刚一出门,就看到洛华升站在门口的石柱旁,冻得不停的跺脚,两串鼻涕虫进进出出,看到林子安出来,急忙跑过去,颤颤微微的说道:

“安哥,都怪我,要不是我非要看你的宝剑,你也不会受罚,明天我给你带我娘亲做的点心。”

林子安搂着洛华升的肩膀,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说道:

“没事,我们江湖中人怎么计较这种小事呢,走吧回家,你要是再不回去,你娘亲不得揍的你屁股开花,还吃什么点心,改天我找块好木头,也给你做一把。”

“好嘞,安哥最好了。”


天色已黑,林子安回到家中,推开屋门,老白头正坐在屋内的一个小桌前,旁边的炭火已燃尽一半,老白头半眯半睁的老眼看着昏黄的烛光。

林子安走到桌前,挠了挠头,说道:

“老白,我回来晚了,被先生罚抄书了。”说完看到桌上两碗面条,不见腾腾的热气,应是放了有一会了。

老白头咧开嘴角,阴暗的灯光下,露出仅剩几颗的老牙,说道:

“面有些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然后便要拿过林子安的瓷碗,林子安没等老白头起身,跳到凳子之上,拿起筷子,将碗拉进些许,开始吃起来。面条被称为阳春面,也只不过是比清汤面多了几抹干瘪的葱花罢了。

“老白,你也吃啊,今天的阳春面真好吃,你手艺越来越好了啊。”

老白头见林子安吃的尽兴,也拿起筷子,吃着这碗汤多食少的阳春面。

饭后一老一小进入茶馆后房,后房是两人歇息的地方,很小,只有一张床榻,一个小桌。林子安坐在床榻上,翘着脚丫,托着腮,不知在想些什么,老白头将满是补丁的被褥铺好,两人便早早休息。

一夜无话,次日早晨,赤冠公鸡早早鸣叫,老白头与林子安吃了两个窝头,的打开了茶馆的门,准备迎客。林子安背起书袋,刚走出屋门,洛华升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前,吸了两下冰凉的鼻涕虫,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林子安,说道:

“安哥,这是我娘亲昨日做的年糕,叫我给你们一些,可好吃了,你和白爷爷可以吃上些时日了。”

林子安接过布袋,里面冻得结结实实,应该是昨日做好就分出来,在屋外冻住保存的,然后像大人一样,摸了摸洛华升的脑袋,把布袋放回屋中,两人才结伴去了学堂。

小镇虽然坐落边境,但是往来之人鱼龙混杂,今日在镇中便有一群杂耍艺人,有的舞刀弄枪,有的与猴子取悦群众,邻里乡亲都聚集于此。

下午,学堂中,学生们向先生一一道别,林子安和洛华升没有被罚,都早早离开,看到这边围了好多人,便从人群之间挤了进去,看到其中杂耍的艺人,都拍手叫好。

林子安看着两个人拿着刀剑比划着,羡慕的看向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光芒,然后掏出自己口袋中的小木剑,一板一眼的学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艺人之间。

正在拿着刀剑表演的那人看见林子安,拿着一把三寸小木剑比划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并非嘲笑,而是对林子安这种习武精神所感染,将刀背在身后,走到林子安身前,弯腰说道:

“小弟弟也喜欢习武?”

林子安见男子对自己说话,好似看到一个武林高手一般,激动不已,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说道:

“我,我就是喜欢,但是外祖父不让我习武,就是瞎比划一下,”说完,怕男子笑话自己的小木剑,立刻收了起来,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准备离开。

这时,拿刀男子突然将背后的长刀拿出,一手托柄,一手托刃,蹲下身子,对林子安说道:

“看你这么喜欢的分上,给你摸摸,你要是拿得动,我就教你几式刀法。”

林子安顿时眉开眼笑,脚跟不停的抬起放下,看向男子,男子露出和善的微笑,点头示意说话算数。

林子安双手蹭了蹭裤子,想要触碰刀刃,犹豫片刻,看向刀柄,双手下挪,用力握住,一瞬间,一股气势骤然而起,一把超过林子安身高的长刀被小小的身躯拿了起来,这把刀不是舞刀弄剑的摆设,而是一把实实在在的真刀,他的重量就算是一个成年人想要单手举起,都要费些力气,何况是一个孩子。在男子惊讶片刻后,心想这应该是一个练武奇才,但是这个想法男子只存在了一瞬间。

下一刻,林子安面色沉凝,刀柄下压蓄力,迅速向男子横劈而去,一阵呼呼刀风向男子面门袭来。男子脸色瞬间一变,向后一个后空翻,躲过一刀,刀锋蜣螂一声落地,点点火花洒落地面,林子安只是低着头,没有看向男子,更没有看向自己的刀刃。

“这不是老白家的娃吗,挺厉害啊,还会点花架子呢。”

“嗯,他家娃力气大得很,听说六岁那年差点把茶馆拆了。”

围观的人认出林子安,皆在议论着,有的看得起兴的还掷出几枚铜板。

林子安刀刃再次下压蓄力,双膝下蹲,一阵风骤然刮起,男子感觉不妙,立刻来到刚刚表演的同伴身边,拿过他的双刃剑,这把剑可就不是实刃了。

只见林子安一跃而起,离地三丈有余,刀刃举过头顶,向男子下劈而来。男子抬头一看,此刻的林子安双目赤红,嘴角带笑,似入魔癫狂一般。

下一刻,巨刃落下,男子右手握刀柄,左手撑住刀刃,“呛啷”,一阵金属交鸣之声撕裂耳膜,男子虎口震得发麻,缓过神来,看向林子安,林子安向抽刀而出,再次劈砍。

男子左手松开刀刃,身子微微一侧,右手一个剑花,顺势用刀柄击打在林子安的手腕处,林子安毕竟手不是很大,吃了一个寸劲,手中刀便落在地上,林子安赤红的双瞳瞬间暗淡下来,身体也开始摇晃,眼看就要昏倒。男子扔下手中剑,将林子安搂入怀中,焦急的喊道:

“孩子,孩子!”然后抬头环顾四周,向周围喊道:

“他是谁家的孩子,快点来人!”

洛华升看得入神,此刻才缓过神来,觉察到哪里不对劲,跑上去,对着男子说道:

“大侠,他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他家在哪,你跟我来。”

男子看了看洛华升,抱起林子安,跟随洛华升而去。

人群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帽子下的眼睛隐隐发出红光,露出一个极其贪婪的笑容,紧紧跟随上两人。

片刻后,三人回到茶馆,洛华升率先进入茶馆,男子随后而入。见茶馆此时已无客人,洛华升便喊道:

“白爷爷,不好了,安哥他昏倒了,你快来看看啊。”

正在擦桌子的老白头转头一看,眉头紧蹙,疾步走来,一把接过男子怀中的林子安,此刻的林子安呼吸急促,身体不停的颤抖,竟还有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从体内散出。

老白向男子致谢,准备向里屋走去,刚转过身,脚下步伐停顿,转头向男子说道:

“希望小友莫将此时告知外人,老夫日后定会报答。”

男子面无表情,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去。

“小友可否留下姓名!”

“柳星河”。男子说完已经关门而去。

老白头没有迟疑,立刻走进后屋,将林子安放在床榻之上。

洛华升看着下午还活蹦乱跳的林子安,就因为耍了几下刀剑,就不省人事,十分的着急,阴冷的屋中,额角竟渗出几滴汗水。

老白食指中指点向林子安眉心,又拿起右手把脉,而后对一旁的洛华升说道:

“华升,你去请你们的先生到此来,请完先生你便早些回家,安儿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洛华升听到要请学堂的先生很是疑惑,但听到自己的安哥没事,也是放下心来,点点头,向学堂方向奔去。

老白关好房门,看着体外雾气更加浓烈的林子安,眉头更加紧蹙,长叹一口气,双手成剑,分别划开左右掌心,两道血柱瞬间倾泻而出,血液没有落地,而是浮在半空之中,紧接着老白头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那一串血柱竟凝成一个法阵,散发着熠熠红光悬浮在林子安上方。

“封!”

随着老白口中喝道,法阵发出嗡鸣,林子安周围的红色雾气开始变淡,顺着林子安皮肤缩回体内。

突然老白一阵咳嗽,法阵溃散,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安儿,这恐怕是外祖父最后一次压制你体内的魔气了,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昏迷的林子安身体停止了颤抖,如同熟睡一般。

“砰砰砰!”门外传来几声敲门,随后说话声传来:

“白老先生,安儿可有大碍?”

老白用胳膊撑起身体,缓步走向屋门口,蹒跚的脚步似乎下一刻便会倾倒。看到是教书先生周严,拱手说道:

“先生快请进。”

就在这时,身穿黑衣斗篷那人突然出现两者身前,一个嘶哑而尖酸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

“那个小家伙在里面吧,把他交出来,否则……”

话音说道一般,黑人一抬起头,一张面目狰狞的脸显露在外,煞白的皮肤上,道道黑色血丝从脖颈下延伸至脸颊,漆黑的眼睛,血红的瞳仁,似说书人口中的恶鬼一般。

周严眉头紧蹙,后退几步,从袖中取出一把竹简,紧紧握住,说道:

“你是噬魂者?”

黑衣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

“哼,想不到这种小地方还能碰到读书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断了你的正道之路。”说罢,浑身散发出黑色气息,斗篷无风自动,向对面的老白走去。

“滚!”

从老白口中突然吐出一字,声音不像以往憨厚温和,而满是杀气与憎恶,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开,竟也是一双猩红的瞳孔,但要比黑衣人的炽烈几十倍。佝偻的脊背不再弯曲,挺拔如山岳,枯槁的手上青筋暴起,伸出右臂,凌空一抓。

黑衣人身子一颤,汗毛倒竖,之前的傲气荡然无存,满眼的恐惧。想要拔腿就跑,身子却不听使唤,凌空飘起,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咽喉,双手拼命的撕扯者自己的脖子。

“你们这群杂碎,害死我多少族人,如今还敢在此作祟,我让你灰飞烟灭。”

“原,原来,你也是魔族,我刚刚已经将那个小家伙的消息放了出去,不久就会有人找上你们的,哈……”

没等黑衣人说完,老白头右手五指合拢,用力一握,前方的黑衣人身体瞬间爆裂,化成一团血雾,红色血雾没有落地,甚至没有沾染任何物品,如红色细丝银线一般,钻进老白头的掌心之中,黑衣人顷刻化为乌有,衣服毛发都丝毫未留。

片刻后,老白头,双眼再次闭上,只露出一道缝隙,双手背后,腰背又弯了下来,看向一旁的周严,说道:

“先生,我们先进屋吧。”

周严看了看面前的老白,眉头紧蹙,说道:

“您,和安儿,都是魔族?”

老白头点点头:

“正是。”

茶馆内,床榻旁。

周严俯身,右手抚摸林子安额头,细细感知,片刻后,突然睁开双眼,大惊失色,双膝跪地,向林子安一拜。

“先生,他只不过是一个乡野顽童,不必如此。”老白头没等周严说话,立刻将其扶起。

周严迟疑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把竹简,双手打开竹简,一道金光从中崩射而出,用正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吾儒道学生周严,今愿用吾半身浩然之力,注入林子安才气之海,帮其压制魔性,望其早日摆脱魔性,修成大儒,发扬我儒道正统。”

随后缕缕金光从竹简涌出,隐没在林子安的体内,片刻之后,周严收起竹简,金光褪去,一切又恢复如初,周严面色沉凝,看向林子安,殊不知头顶的白发多了些许。

老白头眉头稍稍松开,向周严深深一拜:

“多谢先生。”

周严再次扶起老白,不敢受下这一拜,周严见林子安身体逐渐稳定,便告退回了学堂。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林子安缓缓苏醒,身体一阵酸痛,不禁疼出声来。一旁正在打盹的老白听见林子安醒来,抬头向其看去,此刻的林子安,竟也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老白。

林子安突然想起自己在集市舞弄刀剑的事情,恍惚还记得一些,立刻反应过来,问道:

“老白,我没伤到别人吧。”

老白头摇摇头,站起身,用干枯的手掌摸了摸林子安的脑袋,和煦的说道:

“没有没有,只是险些伤到自己啊。”

林子安从床榻上坐起,双脚耷拉在床侧,仿佛是躺久了,这个姿势更加放松。然后双手托腮,看向桌上微弱的烛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白头看向神游的林子安,也坐下来,和他一同看向烛火,而后用粗重的声音说道:

“安儿啊,外祖父和你说一些事情。”

林子安转过头,眉头一挑,很是好奇,因为老白头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嗯,你说吧,老白”

“我们自你出生才来到这里,至今已有十二年之久,喜欢这个地方吗?”

“当然喜欢啊,这里有老白头,有说书的,有教书先生,还有鼻涕虫洛华升,我都挺喜欢的”

林子安脱口而出,老白头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并不属于这里,早晚都要离开,只是时间罢了。”

“安儿,你并非普通孩童,这点你也应该有所知晓,你不到一岁开口说话,两岁便知晓人事,头脑聪明,记忆非凡,所以我才让你早早去读圣贤之书,你虽不爱这些,但也学得不错。而你的力气也是常人所不能及,六岁把洛华升的胳膊弄折,我好心教训你,你一气之下,茶馆险些被你给拆了,这些你可都记得啊?”

林子安揉了揉鼻子,有些羞愧的点点头,老白继续说道:

“你力气大,喜欢摆弄一些棍棒,很适合习武,走武道,但是我一直不让你习武,让你入学堂,读圣贤之书,走儒道。其实这都是为了你好,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能听不懂,但是一定要记住。”

老白头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榻之上,并没有打开,而是轻轻的抚摸着,好似抚摸着一个无比珍贵的宝物。

“这是你娘留下的,是时候交给你了,你与你的娘一样,都不是常人,体内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会慢慢侵蚀你们的身体和灵魂,只有至阳之气才可压制其力量,而读书人的浩然之气便是至阳之气的一种。只有饱读诗书,积累浩然之气,才能压制住体内这股霸道的力量,

“如果你现在习武,不小心沾染兵刃上的杀气,体内的霸道之力没有被正气压制,你幼小的身体会被他撑破,被这种力量占据,侵蚀你的灵魂,你便不复存在。”

林子安接过木盒,打开后,一个项链静静的躺在里面,项链是铜制而成,挂坠是一个犄角形状的物件,很是别致。林子安关闭盒子,小心翼翼的放下,看向老白头说道:

“母亲是被这股力量侵蚀而死的吗?”

“不,你不需要知道你母亲为何而死,你只要知道她都是为了你好便可。你今年十二岁,再过六年,你十八岁生辰那天,会有一场浩劫降临你身上,你体内的力量会想方设法的侵蚀你,而你必须强大起来,压制他,或者控制这种力量,如若成功,你便可文武双修,如果不成,你便身死道消。”

“十八岁,我如今十二岁,那我还能活六年呢,就是有点少,不知道能不能给老白头送终。”林子安掰着手指算着,正好数完自己的手指,自言道。老白头呵呵一笑:

“傻安儿,相信你自己,无论前路多么困难险阻,你都要勇敢面对,好好读书,积累浩然之力,你一定可以跨过这道门槛的,好了,早些歇息吧。”

漫漫深夜,被东来的紫气破开,天地大亮。

林子安揉着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嘴中呢喃着:

“老白,今早上吃什么?”

过了片刻无人应答,林子安走到屋外,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布袋,布袋旁边是一封信。林子安跳上椅子,打开信件,是老白头所写,可字条的内容让林子安瞬间清醒:

“安儿,老头子我要去做一件事情,不得不离开了,在信中对你告别。如今你必须做几件事,务必谨记,

第一,离开平安镇,尽快赶往京都,找到天涯茶馆,告知掌柜我的名字,白羽生,掌柜自然会收留你;

第二,去京都的学堂,读万卷书,在二十岁之前务必成为大儒;

第三,成为一名炼气士,学习练气之法;二十岁之前,不可习武,更不可沾染兵刃之杀气;

第四,不要轻信别人,任何人,包括你的至亲至爱。

安儿,谨记我所说的,在你二十岁生辰之前,老头子我一定会到你的身边,帮助你跨过那道劫难。”

林子安看着手中的纸张,泪水从眼眶滑落,放下信件,用袖子抹干眼泪,因为他知道,外祖父并不是彻底离开,还会回来的,只不过外祖父是要磨炼自己,等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就一定能再见到外祖父的。

打开桌上的包裹,里面是一件衣服,母亲留下的项链,一串铜钱,一包牛肉,和前几天洛华升送来的年糕。林子安拿起项链,放回小盒子中,走出茶馆,他决定和两个人个人告别。

林子安先来到学堂,林子安来得很早,周严和妻子刚刚吃过早饭,见林子安早早而来,便让林子安一同吃食,林子安婉拒后,向周严深深一拜,然后说道:

“先生叫我读书写字,教我做人,安儿无以为报,日后定会好好读书,成为大儒,给先生学堂郑光添彩。”

周严受下这一礼,然后扶起林子安,微笑的看着这稚嫩的脸庞,他知道,这孩子命苦,和自己的外祖父相依为命,身世更是凄凉,如今还被魔气所染,虽有时顽劣些,但是还是很懂事的,再加上林子安格外聪明,对他自然格外的喜欢。

“先生,我恐怕以后不能来您这里读书了,外祖父让我去京都,我不得不去,今日是来您这里告别的。”

周严眉头一皱,开口说道:

“你外祖父和你一同去?”

林子安摇摇头:

“不,外祖父已经走了,我独身前往。”

周严此刻眼神复杂,看了林子安片刻,从柜中取出一支毛笔,说道:

“安儿,去京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里有更好的学堂,更好的先生,你去了一定要继续读书,这是为师送你的笔,没什么特殊的,你留个念想吧。”

林子安接过毛笔,深深一礼,便转身离去。

来到洛华升家,没有进门,而是在外等候,不一会,洛华升背着布袋从家中出来,看见林子安,兴高采烈的跑过来:

“安哥,你没事了?”

林子安看着那两串鼻涕虫,呵呵一笑,拍了拍洛华升的肩膀,说道:

“花生,我要离开了,外祖父让我去京都,以后可没人罩着你了,你可得变强一点啊,”

洛华升嘴巴一张,听说林子安要去京都,眼泪立刻就开始打转:

“安哥,这里不好吗,你为啥要走啊?”

“别哭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去京都当大侠啊,等我成了大侠,来镇子接你,咱俩去闯荡江湖。”

说完从口袋掏出小木剑,精致的小木剑从剑鞘中拔出,收起刀鞘,将剑刃一端递给洛华升:

“没来得及给你做一把,我这把就送你了。”

给了洛华升一个拥抱,转身离去,洛华升拿着小木剑哭成了个泪人,口中还喃喃的说道:

“我不能哭,安哥说了,大侠从不哭鼻子……”

说完竟放声大哭起来。

远在另一条巷弄的林子安也大哭起来,不停的回想着自三岁起的所有事情,自己没爹没娘,邻居孩子都不愿意和自己玩,只有洛华升傻乎乎叫自己安哥,成了自己的小跟班,两人经常打架,但每次都是洛华升和自己道歉,自己和外祖父饿肚子,没饭吃也是洛华升一家给得窝头最多……

背上布袋,关上茶馆房门,再没见任何人,独自向南离去。走到小镇口,看着石头上熟悉的三个大字,林子安默默的将它刻在心中,平安镇,后会有期。


寒冬已过,天气转暖。

小小的身影走在无人的小路上,冻的通红的手中拿着一张简易的地图,不时打开看上几眼,生怕走错路迷失了方向。

林子安徒步行走了一天,临近傍晚,来到一片树林之中,树木干枯,枯草丛生,偶尔从林中深处传来几声凄凉的鸟鸣。

看看天色,不能继续赶路,找了一个小山洞勉强歇息一晚,此时要是寒冬,肯定会被冻死在外。凌晨之时,炭火熄灭,茅草堆被寒风吹得散了架,没等日出便被冻醒,感叹这倒春寒的无情,也只有裹挟着另一件凉薄的棉衣等待天明。

当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林子安仿佛看到了希望一般,整个人再次焕发了神采,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从包中拿出一块年糕,又吃了两块夹着冰碴牛肉,再次启程。看着地图,再过二十里,应该就能到下一个村子。

林子安继续向南前行,边走边看向道路两侧,他很是好奇,这大山里,为何不见一只走兽,连一麻雀都很少看见,更别说山鸡野兔了,哪怕是只田鼠也好啊,生把火,烤了吃,那该多美妙。于是把烤兔肉的幻想全部寄托在十几里外的小村子,继续赶路。

穿过林间小路,来到官道之上,远远看去,好像有两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林子安满是惊喜,以为是村中猎户,边喊边招手,向两人跑去。

离了近些,两人看到林子安,先是一愣,然后便向林子安跑来,步伐比林子安只快不慢,三者相向而行,临近百米,听到两人口中话语,林子安立刻止住脚步,转身就逃,这哪是猎户,分明是山中土匪。

两人中的一个口中骂骂咧咧的喊道:

“他娘的,这穷山沟里,总算见个活物了,赶紧把他给老子抓寨子去。”

林子安哪能跑过两个成人,何况刚在外面冻了一晚,腿脚还没有暖和过来,没跑两步,脚下一个趔诘,扑倒在地,刚要爬起,两人便追了上来。林子安坐在地上,抬头仰望两道高大的身躯,逆着半空的太阳,两人的面色极其阴狠。

前方是个面黄肌瘦的高大男子,满是胡茬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一身棕色狐裘大衣,宽大不适,里面满是倒春寒刮进的凉风。后面男子则与其相反,个子不高,却浑身的肥肉,身穿的衣服不如瘦子多,只是一件粗布棉衣,显然地位不如瘦子。因跑了几步,正不停的喘着粗气。

“前几天抓了两个臭叫花子,兜比老子脸都干净,今天又是个小兔崽子,运气不咋地啊,胖子,看看这小子包裹里装的什么东西。”

瘦子打量了林子安几眼,目光转移到林子安的布袋上,胖子答应一声,上前一把抢过林子安的布袋,递到了瘦子的手里。

“不能给你们,快还给我,那是我……”

没等林子安说完,瘦子一脚踢在林子安的肚子上,小小的身体瞬间飞出几米有余。

“去你娘的,想活命就给老子老实点。”

瘦子没看林子安一眼,翻看着林子安布袋里面的东西,

“就一串铜板,真是个穷鬼,诶,这是个什么玩意。”

瘦子将铜板装入口袋,剩下的吃食全部扔在地上,看到里面的盒子,满脸的好奇。打开盒子,见到的是一项链。将项链拿出来,盒子扔到地上,还不忘踩上一脚,精致的小木盒瞬间变成一堆碎木。

瘦子拿起项链上的挂坠,冲着阳光晃了晃,放到嘴边咬了一下,而后吐出一口唾沫,说道:

“呸,老子以为金子做的,原来就是个铜的,换不了几个钱啊。”

林子安缓慢的在地上爬行,来到瘦子的脚下,满眼的泪水,双臂划拉着散落的吃食,还向口中放入了一块年糕。而后用右手拨开瘦子的鞋,左手从其脚下拿出碎裂的木块,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们这些混蛋,快把东西还给我……”

“真是找死,胖子,把他弄回去,记得留一口气。”

瘦子下达了命令,转身而去。

“好嘞,二当家的。”

胖子走到林子安身前,猫下腰,巨大的手掌,一把抓起林子安的脑袋,看着满是伤痕和泪水的面孔,胖子竟满脸笑意,左手一个手刀,敲在林子安的脖子上,林子安只感觉到眼前一黑,手中的吃食木条便全然洒落在地。

不知过来多久,林子安从昏迷中醒来,脑袋一阵撕裂的疼痛,艰难的坐起,睁开眼睛,一阵晕眩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这是一间石制牢房,阴暗的看不见多少光亮,应该是在山洞之中。看向牢房外,几个地痞一般的守卫站在外面。

“小后生?”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林子安立刻回头看去。

在阴暗之中走出一个老头,老头后面还跟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童。两者皆穿着满是补丁的单衣,脚下的草鞋不知穿了多久,已磨得露出了几根脚趾。老者头发半数花白,满是褶皱的脸上尽是灰尘,狼狈的很。

边上的女童头发凝成麻花,很是散乱,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下,是两个红彤彤的脸蛋,龟裂的皮肤上似乎可以看到分布的血丝,而最令林子安感到有意思的是,女孩和洛华升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都养着一窝鼻涕虫。

看到了两人的特点,再回想到瘦子口中前几天抓到的两个叫花子,林子安觉得可能是这两人。

“小后生,你咋也被抓到这了”

老者见林子安没有言语,再次问道。

林子安摸了摸上衣口袋,发现小木剑的刀鞘还在,稍稍舒了一口气,可想到其余的东西都被抢走了,又开始哀叹起来:

“哎,我要去京都,路上就被这些山匪给抢了,然后就到这了,老人家,你们两人怎么也被他们绑到这里了。”

邋遢老者食指擦了擦快要流出的鼻涕,然后双手揣袖,眯眼问道:

“你要去京都,自己去吗?”

“是啊,”林子安回道,但是想到外祖父和自己交代的事情,没有继续向下说,而反问邋遢老者:

“老先生,你们两个是如何被抓进来的。”

老者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

“许久没吃肉了,想去林中抓只野兔野鸡什么的,给楠儿打打牙祭,谁知这林中没见到野味,反而被这些匪盗抓到山寨,本来我是不想来这里的,可再想想,我和楠儿正无处安身,去寨子里没准还能有些吃食,便随他们而来了。”

女童似有些怕生,从邋遢老者身后走出,鼻涕虫匆忙回到老窝,而后拿出半个黢黑的窝头递给林子安。

“多谢。”

林子安感谢完女童,没有犹豫便接过手中的窝头,啃了两口,艰难的咽下肚子,抬头和邋遢老者说道:

“老先生,我们得尽快逃走,不然很可能会被杀掉的。”

“杀我们?嘿嘿,他们得有那个本事啊,我若是想出去,别说是他屠龙寨中的百十个土匪,就算加上南山的飞龙寨上百号也拦不住老头子我。”

邋遢老者说完,将手从袖中拿出,背在身后,显出一副高人风范。

林子安认为这邋遢老者就是在吹牛,没有对其反驳,心中念道几句便是,毕竟现在几人都是案板上的鱼肉。将剩下的小半个窝头放进口袋,对两人说道: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我的东西还在他们的手里,我得要回来。”

“你想从土匪的手里要回东西?与阎王手里要生死簿相差不大,什么东西,比你的命还重要。”邋遢老者说道。

林子安似泄了浑身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监牢粗壮的木桩,叹了口气,说道:

“那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物件,被一个瘦子给抢走了,娘亲不在了,老白头也不知去哪了。”

说完声音有些许哽咽,强忍着泪水不从眼眶滑落。

一旁女童听到这里,眼圈一红,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齐齐而下,甚是可怜,边抽噎边含糊说道:

“楠儿也没有爹娘了,我们都好可怜啊!”

监牢外守卫听见哭声,走过来一个,拿着环刀敲了敲牢门,没好气的说:

“臭丫头片子,别哭了,吵死老子了,再哭我就把你抓出来剁了!”

这土匪守卫不说还好,说完女娃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空空的山洞,回荡着凄惨的哭声,不绝于耳。

守卫想要打开牢门抓出女娃,这是邋遢老者向前走上两步,眯眼盯着守卫,守卫顿时打了个哆嗦,好像很怕邋遢老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举起环刀,说道:

“别以为我怕你这老乞丐,小爷我就是不想动你们,老实的在里面待着吧!”说完扛起刀,嘴中骂骂咧咧,无奈而返。

邋遢老者转身摸摸女娃的脑袋,摇了摇头,女童哭了好一会才停下来,小肩膀一上一下的抽噎着,龟裂的小脸蛋满是泪痕,抬头看了看邋遢老者,祈求的说道:

“老头,我们帮帮小哥哥吧。”


邋遢老者食指在鼻孔翻找了一番,似找到了宝物,拿出手指,又满脸的失望,在自己的衣角蹭了几下,看向林子安,说道:

“老头子我不是不帮你,只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人再不可染指这些俗事。”

在旁女娃一听,小腮帮子微微鼓起,眼眶又开始湿润,又要哭出来。邋遢老者突然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有一个条件。”说完摸着自己下巴满是灰尘的胡须,又摆出一脸高人的样子。

“什么条件?”林子安虽是有些不相信邋遢老者有这个实力,但是多一个人帮助自己,总比自己去硬闯要强上些许。

“拜我为师,当我的入室大弟子,为师自然会帮你教训这些山野土匪。”邋遢老者闭眼昂首说道。

林子安听到让自己拜师,沉默思索,突然想起了外祖父对自己说过的话,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至亲至爱,这邋遢老者才见面不过一日,就让自己拜师,这种事情可不能胡乱而拜,必须要弄清状况,便问道:

“拜师可以,但是我想知道,在您门下学习什么,是否习武。”

林子安虽然很热衷于闯荡江湖,习得一身武艺,但是自身的条件绝不允许他这样做,至少是二十岁之前,他决不能习武,否则体内的魔魂苏醒,不光自己一命呜呼,还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一起丧命。

邋遢老者将高昂的头低下,看向坐在牢门口的林子安,说道:

“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变成人们口中的大侠,至于习武,你听说过哪个大侠不习武的吗?”

邋遢老者似乎早有预谋,看到林子安没有答应,开始用大侠的身份诱导林子安。

林子安听此眼神慢慢转为失落,垂下脑袋,摇了摇头,起身向邋遢老者微微一拜,说道:

“老前辈,不是我不想答应您,只是我有不能拜您为师的苦衷,至于夺回我的东西,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邋遢老者其实在林子安昏迷之时,便悄悄查看过林子安的骨骼经脉,身体比同龄人要强健数倍,而且体内有一种气息,似乎是被隐藏了起来,这种气息非常强大,邋遢老者有种预感,如若用这种气息修炼的话,定会突飞猛进,林子安定会成为金字塔尖上的那几个人之一。

邋遢老者以为捡到快宝,想要收他为徒,可没想到接连被拒,稍稍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破烂衣服,哪像个高人的样子,咳嗽几声,再次说道:

“咳咳,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隐隐于市,我只是不想让一些人注意到老夫罢了,你若不信老夫的本事,我倒是可以给你露两手。”

林子安看邋遢老者不罢休,再次躬身一礼:

“老前辈,不是我不信您,我真的不能习武,如若我习武了,可能就会死掉的,您若真的想当我师傅,便等我二十岁之后再说吧。”

邋遢老者刚想要起手亮出一式,又被林子安拒绝,眉头稍微皱起,收徒弟收到这个份上,都求着人家当自己的徒弟,觉得很是没面子,可下一瞬间又恢复那无所谓的神情,收起架势,双手插入袖筒,脖子一缩,眼睛半眯半睁的说道:

“也罢,既然如此,老夫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你的东西你自己去要吧,”

说完走到一堆干草上,倒头就睡,片刻之后,如说梦话一般,喃喃说道:

“过两日他们会有一个大活,全寨子会倾巢而出,也许还有机会抢回你的东西。”说完发出呼呼的鼾声。

名叫楠儿的女娃见邋遢老者不肯帮忙,还去睡大觉,气得柳眉倒竖,小嘴巴一撅,走到老者身旁,双手叉腰,稚嫩的声音中带着怒意:

“臭老头,你到底帮不帮小哥哥!”

然而回复女娃的之后声音更加强烈的鼾声,气得女娃踢了一脚邋遢老者,然后转过身,对林子安说道:

“小哥哥,臭老头不帮你,我来帮你。”

林子安笑了笑,和女娃说道:

“你爷爷已经帮我了,你听你爷爷的话,老实在这里待着就好了,我自有办法。”

老者看似没有帮助林子安,但是最后那几句话便是告知林子安如何去做,林子安自然也理解了邋遢老者的用意。

山洞阴暗,看不见日光,也无法知晓是什么时辰。监牢内阴暗湿冷,与外界相比,只比外面少了些寒风罢了。随着周围逐渐变暗,夜晚降临,两个山匪不再看守,扔下三个黢黑的窝头离开山洞。

次日,当监牢内被微光照亮,蜷缩在角落的林子安苏醒过来,立春时节的夜甚是寒冷,比寒冬之时稍微吝啬些许。林子安体内要是没有魔气,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经过着两天两夜的摧残,恐怕已经命不久矣。

草堆上的爷孙俩,还没苏醒,背向而眠。两人常年单衣,也不惧寒冷,定是非比寻常之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山匪走进山洞,手中端着两个破碗,碗中是如水一般的稀粥,边走边说:

“真不知二当家为何抓两个叫花子回来,打不过,骂不得,还得当爷供着。”

走到牢门口,把两碗稀粥放了进来,脸色愁苦的说道:

“大爷们,吃饭了。”

躺在草堆上的邋遢老者听到声音,一手挠了挠屁股,然后挥了挥,小声说道:

“放门口吧,我再睡会。”

山匪见老者没有理会,脸色变得凶狠,嘴唇微动,像是在咒骂一般,转身就要离开。

林子安立刻起身,来到监牢门口,急切的说道:

“大哥,大哥,你快放我出去,咱们都是同道中人,误会误会啊。”

山匪小弟知道林子安是昨天二当家从山下弄回来的,现在说是同道中人,好奇的问道:

“什么同道中人,难道你个毛头小子也是我们绿林中人吗?”

“对啊,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呀,我是北面那边的,那边不行,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待不下去了,我才过来的,你带我去见大当家的,让我加入咱们屠龙寨,行不?”

林子安说完,山匪小弟摸着下巴那一撮胡子,想了片刻,说道:

“你想加入我们屠龙寨,算你小子有眼光,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屠龙殿。”

“好嘞……”

两人的交谈吵醒了熟睡的楠儿,见山匪和林子安的身影慢慢走出山洞,楠儿才回过神来,喊道:

“小哥哥,我看错你了,原来你也是坏人,哼。”

刚走出山洞,耀眼的阳光使得眼睛一阵刺痛,用手挡住太阳,缓缓跟着山匪小弟前行。

寨子很大,位置应该在一座山坳之中,周围树木很多,因时节而光秃裸露。寨墙有些地方虽坍塌碎裂,但很是高大,外界很难向上攀爬。墙体且是石头搭建,缝隙用黄土填实。寨子四周建有眺望台,时刻都有一个山匪在上把守。沿着窄窄的石路继续向上走去,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一座气势还算威武的建筑,同样也是石头搭建,但这建筑的石块显然是经过细致打磨过的,很是平整。

两人走进建筑内,首先看到便是一块硕大的匾额,写着“屠龙殿”三个大字。房间的布置皆是兽类骨制品,以及一些兵刃利器。

堂内一张大桌,几个人正在吃饭,正坐之上,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汉子,满脸胡茬,一道刀疤从左眼下绵延至嘴角,很是凶恶。在他的左右手旁便是林子安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天抓他上山的瘦子和胖子,几人的餐食没有想象中的奢侈,都是些粗粥白菜,只是大碗中多了些酒水而已。

带林子安过来的小弟,双手掌心向内合实,两拇指向上,躬身一礼,说道:

“禀告大当家的,监牢这小子说也是咱们绿林中人,想要加入咱们屠龙寨,我就带他过来了。”


被称为大当家的魁梧男子喝下碗中酒水,将碗用力拍在桌上,好在这陶碗结实,没被摔个粉碎,擦了擦胡子,站起身,高大身躯如一头黑熊,向林子安走来。

“你小子是昨天老二带上山的吧,哪里来的,为何要加入我屠龙寨啊?”

魁梧汉子虽看上去凶狠,语气却很是和善,巨大的手掌还用力的揉搓了林子安的头发几下。

林子安模仿山匪小弟的手势,向男子行礼说道:

“回大当家的,我是北边一个小村子的,从小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吃了十多年了,吃够了,就听说咱们这边的兄弟,个个都是讲义气的江湖好汉,都是绿林英雄,能大口吃肉,大块喝酒,就过来了,大当家的,我虽然个子小,但是我什么都能干啊。”

魁梧男子冷哼一声,貌似在哄一个孩子一般,说道:

“你什么都能干?”

“当然了。”

“那你杀个人我看看。”男子语气突然变得十分阴冷,充满杀气。

林子安下意识想要后退,可是心中暗想,定是男子在考验自己,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胆怯,再次高高扬起脑袋,坚定的说道:

“虽然我没杀过人,但是我打的架可多着呢,如果是必须要杀的,那我我肯定不会手软。”

魁梧男子突然哈哈笑起来,说道:

“好小子,我就喜欢这种硬气的小娃子,要是老子当年的儿子还活着,应该如你一般大,过来一起吃饭。”说完让林子安坐下一同吃饭。

“大当家的,您这是答应我了?”林子安没想到这么容易便加入这山匪之中,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

“当然了,以后你就是屠龙寨里的兄弟了,你叫啥名字?”魁梧男子说道。

林子安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但觉得不妥,便随意编了一个假名,随口而出:

“我是个孤儿,没名字,知道我的都叫我‘窝头儿’。”

“窝头儿?这名字有意思啊,好好好,小窝头,吃饭吧。”

林子安再次行了山寨礼,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吃食,毫不客气,开始狼吞虎咽。

在旁的瘦子,便是昨天抓林子安回来的男子,眼睛眯着看向林子安,对魁梧男子说道:

“大哥,这小子来路不明,真行吗?”

魁梧男子摸着满脸的胡茬,毫不在意的说道:

“一个小娃娃而已,能有什么坏心思,再说后天的大活,多个兄弟不就多一分胜算嘛。”

瘦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山洞牢房中。

邋遢老者和楠儿端着一碗稀粥,女娃越喝越来气,最后剩下半碗,拿到邋遢老者面前,撅起小嘴,怒声说道:

“枉我还想帮助他,没想到他竟也是个小土匪,还吃了我一个窝头,真是气死人了。”

邋遢老者接过稀粥,也没问问女娃还喝不喝,一口干掉,碗中剩余的几个饭粒,还用脏兮兮的手指捻起,放入嘴中,如美食一般品尝。

“丫头,你也莫要生气,那小子只是表面的山匪,内心并非山匪,而是如我们一般呐”

女娃皱眉想了半天,然后豁然开朗一般,大声说道:

“老头,你的意思小哥哥他只是假装是山匪,其实是想逃走?”

“嗯呐。”

“那他和我们一般,那就是他也并非普通人了?”

“嗯呐。”

“嘿嘿,我就说嘛,小哥哥怎么会突然想当山匪呢,对了老头,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这地方待够了,没意思。”

女娃似解开心结一般,拿起刚装粥的碗,左右端详着。

邋遢老者用刚捻过饭粒的手指挖着鼻子,边挖边说:

“两日后?应该是两日后。”

林子安暂时不用在住冰冷的山洞牢笼,而是和一群山匪住在一间房中。山匪对林子安这个孩子皆很有兴趣,在他们之中岁数最大的年过五旬,最小有十七八的,不过弱冠之年,林子安便是这个寨子最小的那个,被称为“小窝头儿。”

林子安从他们口中得知,屠龙寨靠的是抢劫钱财,收买路钱的营生。与另一座山头的飞龙寨不同,飞龙寨虽然也是同样抢人钱财,但只是劫掠一部分,留下买路财,就可放行,而屠龙寨是让人把钱财全部留下,如果不留,那就只能留下小命。

由此林子安心中很是感慨,那天真的是从二当家手底下捡了一条命回来。

房间中围着林子安说的热火朝天,屋中没有生炭火,却感觉甚是暖和。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山匪挤到众人之前,嘴中叼着一根干草,吧唧着嘴,神秘兮兮的说道:

“你们知道不,听说两日后,从北方边境会有一路镖师,从咱们山脚路过。”

“镖师?那咱们岂不是有大活了?”

“是啊,干他一票,就不用天天吃糠咽菜了,一冬天没吃肉,都忘记啥滋味了。”

山匪们听此,不管是真是假,皆兴奋起来,都在谋划着将镖车截下,去胡吃海喝,快活一番。

“大哥大哥,能吃肉喝酒了是不?”

林子安也附和这众人,心中暗暗想到,这些镖师应该就是大当家的说的大活,那么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到现在还没有公开给寨子的人,是怕泄露消息,这个老山匪不知从哪得知消息,竟然说了出来。

镖师的队伍非比寻常的商队,因为大多数镖师都是武者,皆经过严格的训练,想要劫镖师的队伍,这些山匪喽啰显然是自不量力。但是如果是镖师少,山匪多,倾巢出动,靠数量压制,应该还是有可能成功的,这也许就是林子安唯一的机会。

此后两日,林子安像一个小山匪一般,在寨子中吃喝打诨。

两日之后,太阳刚冒头,寨子中便传来阵阵鼓声,鼓声敲击的很有节奏,如战场上鼓舞士气的战鼓一般。

“快快快,这鼓声是集合,兄弟们,赶紧去屠龙殿。”

听到击鼓声,所有山匪们全部集结,快速的来到鼓声传来之处。

屠龙殿之外,一片空地处,皆是密密麻麻的山匪,站在高处之上,一个魁梧汉子拿着一把长刀,刀尖插在地上,没入木板之下,正是寨子的大当家,蛮龙,在旁的是二当家瘦子,青狼,以及三当家那个胖子,名叫黑虎。

魁梧男子环视了下方的小弟,每个小弟,皆是精神抖擞,手中拿着兵器,斗志昂扬,点点头,向下方山匪小弟说道:

“兄弟们想必已经知道,今日会有一波镖师从我们山脚下路过,乃是今年运往京中的税银。”

“税银?那岂不是皇帝老儿的银子?不好干啊。”

“管他税不税银的,过咱们山头,就得给咱交出来。”

听到大当家说是京中的税银,山匪开始议论起来。

“我知道,兄弟们这两年都不好过,吃不好也喝不好,还不时被飞龙寨打压,今年一冬天更是没吃上多少肉,但是今日我们要是把这镖车给劫了,我们未来三年将不愁吃喝,更不愁婆娘。”

“大当家威武!大当家威武……”

此话一说,如同阵前鼓舞士气一般,所有山匪全部高声齐喊。

“我们寨子现有一百二十四位兄弟,打探消息的人说,随行镖师皆是武者,但是武道实力不是很高,我们只有一把蛮力,想要得手我们必须设下埋伏,并且倾巢而出,死伤在所难免,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跟我蛮龙干的,这辈子还是下辈子,都是我的兄弟。”

站在队伍最前,个子最小,身子最瘦弱的林子安,同样和众山匪一同喊着。

林子安怕死吗,肯定是怕的,刚出家门就要面临生死,可以说没有一个人不怕死,何况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小窝头儿,你可以不去,在寨子给我们看家吧。”

大当家蛮龙蹲下身子,低着头对林子安说道。

林子安眉头一皱,他对这大当家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他对自己多加照顾,这次行动很是危险,觉得自己太小,让自己留下。但林子安和他们不是一路人,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逃出寨子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抬头向蛮龙行了山寨礼,说道:

“大当家的,作为屠龙寨的一份子,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也带上我吧。”

“好!连我们最小的兄弟都有这般自信,我们这次一定能得胜归来,大家现在赶紧填饱肚子,我们一个时辰后出发。”

日头逐渐变高,一群山匪,个个手持兵刃,浩浩荡荡的向山下走去。

众多山匪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小山坡上,这里临近官道,极易埋伏隐藏身形,所有山匪环绕此地,全部匍匐隐藏起来。

山匪们聚精会神的看着官道和北方远处的光景,可两个时辰都过去了,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日照当头,已达午时。

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动摇,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交头接耳起来。

“他娘的,都正午了,怎么还不来,冰凉的地,再趴一会,老子都要拉稀了。”

“再等等吧,大当家的消息不会错的。”

大多数人心中开始动摇,感觉今天要扑了个空,就在此时,道路北边出现一队马车,愈走愈近,可以见到马车上皆是一个个大木箱,从车队行驶的速度来看,其中货物定重量惊人,必是金银钱财物品。

看到这番情景,山匪们精神焕发,显得十分的兴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大刀,盯着镖车队伍。

镖车队伍共八辆马车,十八名镖师护送。一名镖师骑马走在车队最前,后方有一镖师稍微靠后,应是他的副手。

带头镖师,微微拉动马栓,和副将平齐前行,向左右的山坡张望一番后,对副将说道:

“程乾,这里地形复杂,定有匪患,让弟兄们加快脚程,不要再此多做停留。”

“好的大哥。”

在旁男子将马拉到道路一侧,使其停下,转过马身,高声对后面队伍说道:

“兄弟们,我们加快点脚程,正午就不休息了,赶紧到下一个村子,我们再行歇脚。”

突然,山坡之上,一个魁梧汉子起身,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喊道:

“弓箭手,给我射!”


听到大当家蛮龙的一声命令,所有趴在山坡之上的山匪迅速起身,拿起身上的弓箭,瞄准山下的镖师队伍,毫无章法的射去。

带头的镖师,感觉不妙,拉死马栓,向后面镖师喊道:

“有山匪,所有人防御状态,迎敌!”

话音刚落,几十道箭矢已经射来,两名武道境界稍低的镖师没反应过来,瞬间被射中,从镖车上跌落下来。

好在这些山匪的弓箭都是土制箭矢,射程和攻击不像军用弓箭。如果是军用弓箭,恐怕这十几人当场可能就所剩无几了。

十几名镖师赶紧躲在车后,以防再有箭矢射来。

带头镖师把刚被射中的那名镖师背到车后,几人暂时安全,只是可怜这几只马儿,身中数箭,却被车上的沉重货物压得不能撒足狂奔,只能原地发出悲怆的马鸣。

“老九,你没事吧?”

带头镖师扶着刚刚受伤的镖师,看着他肩膀的箭矢,说道。名为老九的镖师面色有些苍白,喘着粗气,右手抓住箭矢,一用力,一股血线随箭矢从甲胄中拔出,看着手中的粗劣箭矢,一把将其折断,说道:

“他娘的,这群狗养的山匪,不要命了,连税银都敢劫。”

“这几年尽是天灾人祸,妖族作乱,各地匪寇倍数增加,别说是税银,眼红了,就算是朝廷官员他们都敢劫掠。”

几名镖师躲在车后,发现不再有箭矢射来,从车后露出头探查,看到山坡上的山匪每个人手中皆拿利器,全部向他们这边走来。

“大哥,怎么办?他们的人太多了。” 探查的镖师赶紧缩回头,眉头紧皱,对带头的镖师说道。

带头镖师侧过身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拿出腰间佩刀,坚定的说道:

“死战!”

其余几名镖师同样拿出佩刀,坚定的点点头,他们知道,如果放弃这些税银,自己逃跑,朝廷知道,不仅自己会被处死,还会殃及家人,如果为了保护税银而死,朝廷也不会对他们家人如何,反而会派兵剿匪。

几名镖师齐齐从车后走出,紧紧握住手中刀剑,看向走来的山匪。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说话的是屠龙寨二当家青狼,尖酸的声音说出,眼神略过几名镖师看向后方马车上的箱子。

“各位兄弟,刚刚我们也是无意冒犯,只是我们送你们的见面礼,既然收礼了,你们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吧。”

大当家蛮龙走上前几步,大刀架在肩膀之上,霸气的说道。

镖师们虽是武者,但看着眼前这百十号山匪心中也是没了定数,和这些亡命之徒一战,自己不死也不会好到哪去。

“你们这群匪寇,这可是朝廷的东西,如果你们敢动,就是诛连九族!”

刚刚中箭的镖师捂着肩膀,怒声吼道。

话音刚落,百十号山匪哈哈大笑,笑了半天,蛮龙脸色一凝,冰冷的说道:

“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交出你们的东西,第二,交出你们的性命。”

带头镖师手腕一翻,长剑直指蛮龙,说道:

“我选第三个,取你们的性命!”

言罢,带头镖师便率先冲向山匪,两方拼杀起来。

山匪虽然人多,但是不懂武道,全凭蛮力,很快十几个山匪被镖师斩杀,一个倒下,另一个迅速上前,山匪们靠着人数优势将众镖师压的喘不上气。

片刻之后,地上躺下一片山匪的尸体,同样镖师也几乎全部受伤,但没有一人被山匪杀死。

带头镖师乃武道八品,从开始便被蛮龙死死压制,他能感觉到这个魁梧汉子并非武者,但全靠一身蛮力,硬撼自己,已经竟无法抽身。

只见蛮龙巨大环刀竖劈而下,带头镖师双手撑剑抵挡,一阵金属交鸣,镖师的虎口瞬间被巨大的震动撕裂,鲜血四溅。镖师双臂下压,用尽全身力气将环刀弹开,快速向后退。

“大哥,我来帮你,”镖师副将背靠带头镖师说道。

“不用,你去帮其他的弟兄,我能撑住。”

而后再次于几个山匪厮杀起来。

林子安哪见过这番场面,顶多是在说书人那里听过罢了,看到真正的死人,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满是鲜血的脸庞嘴角,双腿发软,不停的打颤,蹲在镖车之下。

“扑通”

一具山匪尸体倒在镖车前面,正好和林子安四目相对,只见那双眼睛用力的瞪大,似乎要撑开自己的眼角,嘴里脖子上血流如柱,死死的看着林子安。

林子安腹中作呕,瞬间捂住自己的嘴巴。

镖师副将斩杀十几个山匪小弟,长剑插地,大口的喘息着,浑身是伤,左臂向下淌着血。

二当家青狼趁其不备,突然出现在其身后,一把短刃全部插入镖师后腰,镖师痛吼一声,然后快速转身,可剧痛让他站不起身,只能半跪在地上。

青狼看其力竭,毫无犹豫再次冲向镖师,镖师用尽全身力气闪身躲过,回头一个鞭腿,将瘦子踢倒在地,短刃从手中滑落,想要爬起,可下一瞬间,镖师冲了上来,将青狼压在身下,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手拳头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其脸上。

镖师不愧是武者,要是常人,光后腰这一处伤,恐怕就已经痛的不能行动了。

瘦子满脸是血,意识已经渐渐模糊,恍惚看见在镖车之下的林子安,心神一动,嗓音嘶哑,从喉咙勉强说出几个字:

“窝头,拿刀,砍了他!”

林子安一直在看着两人,听到瘦子的呼唤,本能的向镖车后退了几步,可林子安看到了一个东西,瞳孔瞬间放大,娘亲留给他的项链,从青狼颈部露了出来。

“这可能是我得机会”林子安心中想到,虽怕死,但想到自己的娘亲,她唯一留给自己的东西都要被自己弄丢,鬼使神差的从镖车之下爬了出来,然后捡起地上沾满血迹的短刀。

下一刻,林子安眼神突变,甚至连周边的气势也随之变化,一股杀气从林子安周身迸发而出。

同样,林子安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但与上次截然不同,上次与街头杂耍艺人搏斗,自己完全失去意识,之后做了什么自己也记不清了。

而这次,林子安能清晰的感觉到体内庞大的力量,和内心无限的杀意,最重要的是他非常清醒,之前恐惧之意完全消散,剩下的只有汹涌战意。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感觉到林子安这里的状况,都停下手,向此处张望。

“那是个孩子,怎么从他的身上我感觉到庞大的武者气息”

“是啊,这气息好强啊!”

镖师们都是武者,可以感受到林子安身上强大的武者气息,而一群山匪能感受到便是杀意。

压在青狼身上的镖师稍微停手,看向面前,离他不过十步的林子安,眉头紧皱,同样也感受到强大的武者气息以及杀意,担这杀意到底是对山匪还是自己他不从得知。

“小弟弟,你年纪尚小,想要回头还来得及,切不可与狼为伍啊。”

林子安双眼微眯,没有做声,手中短刃舞了这剑花,反握在手臂之后,向前走去。

此刻瘦子的脖子被镖师左手紧紧掐住,面色已经发青,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命呜呼。

林子安走到两人身前,瘦子满是青筋的手四处抓挠,突然抓到林子安的裤脚,用力的撕扯着。

“想让我救你?”

林子安俯视着瘦子,声音极其冷漠,

“难道你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了吗?”

镖师听到林子安的话,认为他刚刚的言语对其有了效果,让他幡然醒悟,是要杀掉这个瘦子。

嘴角微翘,想看看这个少年到底会不会杀人。

“二当家的!”

周边的山匪可看不下去了,立刻都向这边扑过来,可瞬间都被其余镖师拦下,再次缠斗起来。

林子安蹲下身子,目光从青狼头顶慢慢向下,停留在颈部,下一刻,左手抓住项链,右手反握的短刀瞬间滑落,青狼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可再次睁开,林子安已经将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只要这个,取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林子安再次冰冷的说道。

青狼身上的镖师看到这番情景愣住了,手上的力气似乎松了一些,青狼大口喘息几下,面色一凛,一把推开身上的镖师,迅速起身,将其踹的很远,本身受重伤的镖师被摔的够呛,嘴角溢血,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臭小子,老子抢来的东西你还敢拿回去,找死是吧!”

青狼身子打晃,边走向林子安,边从靴子中拿出另一把匕首,

“老子今天就弄死你,让你和这群拉镖的作伴。”

说完,高高举起匕首,冲向林子安。


林子安身子一侧,躲过一刀,脚下不稳,被瘦子的下鞭腿踢倒在地,手中短刀“呛啷”一声,滑落在地,下一瞬间,林子安眼神从冷漠充满杀气,变回了原来那懵懂无知的样子,坐在地上手足无措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青狼。

“嘿嘿,刚才要杀人的劲儿呢?怎么,害怕了?”

青狼满脸的坏笑,缓步向林子安走来。林子安吞咽着唾沫,只能向后挪动。

“二,二当家的,我知道错了……”

林子安话音未落,青狼一脚踢在林子安小腹之上,林子安的身体飞出几米,嘴角溢血,痛苦的捂着肚子。

几个呼吸后,青狼来再次到林子安的身前,右脚踩着他的小腹,半蹲下来,说道:

“知道错了?晚了”

举起手中匕首向着林子安的咽喉处刺去……

林子安瞳孔瞬间放大,浑身汗毛倒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杀机,似乎下一刻就会命丧于此,只能用双手去抵挡面前锋利的刀刃。

令青狼惊讶的一幕出现了,林子安小小的双手竟然接住了刺向自己的刀刃,锋利的匕首没入稚嫩的掌心,鲜血滴落在其脸庞之上。

“你他娘的力气还挺大,快给老子死!”

瘦子额头青筋暴起,手中力道不断加大,匕首逐渐接近脖颈。

林子安感受到匕首的刀刃已经接近自己的手骨,撕心裂肺得痛楚让他异常的清醒,他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在这里死掉,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血液逐渐流入眼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颜色逐渐变得猩红起来。

突然,凛冽的杀气再次从林子安周身迸射而出,只见林子安双手一用力,匕首撕裂掌心皮肉,顺势一把夺过匕首,手握刀柄,在手中剑花半旋,“噗”,下一刻,匕首已然全部没入青狼脖颈。

青狼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敢置信的看着身下的林子安,然后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嘴中的鲜血如泉涌一般流出,沾染在林子安的衣服之上。

“砰”

青狼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死不瞑目的看着林子安的位置。

林子安此刻满脸是血,衣襟也满是猩红,站起身,拿起之前的短刀,如同杀神一般站在众人之间。

“二哥!”

黑虎见到自己的二当家倒在血泊之中,凶手竟然是那日带回来的小娃娃,怒不可遏的冲向林子安。

“臭小子,老子早就该杀了你!”

林子安身子一转,看着胖子庞大的身躯拿着大刀向自己奔来,满眼的猩红中,林子安嘴角微翘,手中短刃一挥,猩红的刀风破刃而出,如同一弯满月划破半空。

胖子手中刀刃突然掉落,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扭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自己的下身,两三个呼吸之后,胖子的身体从左肩到下腰被齐齐分成两截,鲜血喷溅,瞬间毙命。

林子安哪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浓重的杀气如同红色幽魂缠绕在林子安周身,就像是地府阎罗一般,他看向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可以轻易拿走他们的性命。

突然林子安将刀刃插入地面,看上去极其的痛苦,半跪在地上,转身向带头镖师说道:

“走,快走!”

带头镖师似乎也感受死亡的威胁,这威胁不是来自他正前的蛮龙,而是来自警告他的林子安。

蛮龙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胖子和青狼,手中大刀不停的颤抖嗡鸣,似是在恐惧着什么。

“二弟,三弟!”

说罢,不顾眼前的对手,冲向林子安。

带头镖师摆脱了蛮龙的纠缠,腾出手,赶紧扶起副将,毫不犹豫来到镖车之上,喊道:

“所有人,迅速撤离!”

此刻的山匪损失惨重,半数已被斩杀,再加上二当家和三当家被杀死,士气已然溃散,见到镖师们驾车离开竟没有丝毫反应。

带头镖师,在队伍最后,在离开之前喊道:

“小兄弟,如若可能,我们在下一镇子等你三日。”

说完挥动马鞭,残马嘶鸣,奔逃向南。

满是尸体的官道之上,上百号山匪仅剩几半数,而他们的目标却已逃之夭夭,留下的只有四名惨死的镖师。

“大当家的,这小子……”

几个山匪,身体哆嗦,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来到蛮龙身边,颤声说道。

蛮龙半蹲在地上,抱着瘦子的尸体,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看着背向自己的林子安,眉头紧皱,身上的伤口不住的向外溢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片刻之后,蛮龙放下青狼,合上其死不瞑目的双眼,踏前几步,阴沉的说道:

“窝头,你,到底是何人?”

林子安微微侧头,斜眼看向后方蛮龙,声音中满是杀气,似孩童,如老者,细听如同两人同时而语:

“我想,你们已经没有必要知道我是谁了。”

下一瞬间,林子安仰天大吼,如同深渊魔兽一般的吼叫,撕裂着每个人的耳朵。猩红的杀气愈加浓重。

“大当家的,这,这小子有点不像人啊。”

“是啊,他刚一刀就杀了二当家和三当家,我们岂不是……”

几个小弟开始害怕,想要逃走,可没有蛮龙的应允,半步不敢撤退。

“剩下兄弟们,想留的留下,想走的,抓紧走!”

蛮龙突然一声令下,此刻站在蛮龙身边的一个山匪突然喊道:

“大当家的,我们誓死跟着你,不就一个小兔崽子吗,我现在就帮您宰了他。”

这是个身材低矮山匪,个子只比林子安高过一个脑袋,虽然丑陋,两名镖师却死在他的刀下。

“我就不信你的小破刀能碰到我。”

说罢,矮小山匪手拿双刀,背在身后,飞速的向林子安冲去,速度极快,几个呼吸就已接近林子安身后。

林子安侧过头,血红的眼睛微眯,短刀再次挥出,一道红色罡风再次破刃而出,袭向矮小山匪。

矮小山匪动作极快,身子微微下匐,手中刀刃用力插在地上,身子瞬间停住,顺势,刀刃破土而出,飞向侧面,完美的躲过刀风。

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继续向林子安冲过去。

原本两人距离就不远,再次起步的矮小山匪凭借自己的敏捷,瞬间来到林子安身后,嘴角微翘,说道:

“小子,受死吧。”

双刀展开,想要刺入林子安的脖颈。

“砰”

林子安周身的红色杀气飞快凝聚,如同铠甲一般,护住身体,刀刃弹开,震得矮小山匪虎口一阵发麻。

下一刻,林子安,缓缓转身,红色杀气铠甲散开,露出面容。矮小山匪见到林子安的面容好似见到阎罗一般,向后跌倒在地。

此刻林子安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头发散乱,眼睛血红,看不清瞳孔,脸上六道红色纹路如刀疤一般,刻印在皮肤之上,微翘的嘴角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而最令人生俱的是他额头生出的两只犄角,如恶鬼一般。

林子安踏前一步,脚下便发出野兽踏地之声,突然红色杀气凝聚在左手之上,形成一个巨大的爪子虚影,爪子前伸,一把抓住矮小山匪头颅,向上一提,矮小山匪如同纸包一般被拎起。

“你要杀我?”

林子安口型微动,嘶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此刻的声音已经没有之前的重叠之声,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的声音。

矮小山匪已经被眼前的林子安吓得浑身颤抖,脑袋被紧紧抓住,疼的涕泪横流,下身也传来尿骚之气:

“求,求您,放过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山……”

没等矮小山匪说完,红色举爪握成拳头,一股血雾从中爆射而出,随后一具尸体无力的跌落在地。


见到此番场景,先前想要逃走的几个山匪,嘴中叫喊,撒腿就跑,不光是这几个,想要赴死的几个,见到矮小山匪的惨死,也吓得向后奔逃。

蛮龙看着此刻的林子安,早上还是几岁孩童,此刻竟如同恶鬼一般临世,猛地吞咽口水,摆出架势,赴死而战。

蛮龙双手提刀,向前走去,口中说道:

“你到底是谁,你肯定不是小窝头,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

林子安此刻浑身红色杀气,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竟发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蝼蚁一般家伙,不配知道这些。”

说罢,林子安身上的杀气仿佛从每个毛孔发丝间流出,杀气极其凝实,很快就完全包裹住林子安的整个身体,随后杀气化成近一丈之高的身影,身披红色战甲披风,巨爪之上一把六尺长刀,刀刃只剩一半不到,应是被折断而成;再看面容,狰狞与林子安之前相比,比其更为凶恶可怕,这仿佛才是真正的阎罗临世。

只见红色身影双手握住断刀,立于胸前,凝实的红色杀气如同江河入海一般,涌向断刃处,刹那之间,断刃竟然变成一把完好的刀刃,猩红的光芒,泯灭众生。

红色身影,挥动巨大的长刀,红色刀风如同海啸一般,横扫整个山林,方圆几里,树木枝干,全部被一分为二,夺路而逃的山匪们,也无一例外,皆被刀风斩杀,尸骨无存,离红色身影最近的蛮龙最后只看到满眼的血红,便瞬间化为乌有。

只有最开始那些胆小怕死的山匪,离开了斩杀范围,得以幸存。

猩红的血液浸染官道林间,仿佛人间炼狱。

炼狱之中,一巨大魁梧红色身影,手中长刀深深没入土地,刹那间,周围血液变成红色杀气如泥牛入海一般,涌入其中。

红色身影仰天长啸,身体愈加凝实,十分享受比过程。

突然,一道淡蓝色光芒如流星赶月一般,从红色身影中迸射而出,光束一分十,十分百,瞬间千丝万缕,分裂成无数蓝色光线。

下一刻,蓝色光束如刀锋一般斩断不断涌来的红色杀气。在红色身影周边,光束缠绕其身,紧紧束缚在铠甲之上。

红色身影像泄了力气一般,半跪在地,手中长刀不再凝实,刀刃前端开始断裂,蓝色光芒再次迸射,长刀破碎,掉落在地,瞬间融入红色杀气之中。

“不,不,好不容易我才得以重生,想不到,竟被此等下品术法所困,我不甘啊!”

话音未落,无数蓝色光束发出耀眼光辉,将红色身影死死缠住,如一只巨型大茧。

“咔嚓”

铠甲碎裂,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红色身影瞬间溃散。

此刻,官道林间,夕阳之下,依然是红色雾气弥漫,炼狱依旧,满是死寂,却无一人站立。

屠龙寨,几个极其狼狈的山匪边跑边喊,眼神中满是对死亡的畏惧:

“恶鬼,恶鬼啊,”

山寨厨房,一个邋遢老头和一个小丫头正在狼吞虎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都停下手中动作。

女娃楠儿,手中拿着一块腊肉,啃的满嘴是油,扯了扯邋遢老者衣角,缩了缩脖子,好似偷了油水的老鼠,说道:

“老头,有人回来了。”

邋遢老者,拿着一个大酒坛子,鲸吞一般狂饮,脸上却没有一丝红晕,擦了擦嘴角,看向门外,

“这酒真一般,还是老杨的女儿红好啊,走吧,楠儿,我们下山。”

女娃听到老者要下山,很是兴奋,可又看了看灶台旁的几块腊肉,小眉头皱了皱,眼神很是不舍。只见她咬牙一狠心,将口袋中的两枚红薯掏出,扔在旁边,拿起两块腊肉,放进口袋之中。

满是残肢断臂官的道之上,只有一个身形还是完整之躯。

恍惚之间,林子安来到一片淡蓝色空间之中,周围空无一物,看不到边际,只有脚下白色雾气和薄薄的一层清水。

林子安缓慢的在空间中走动,心中满是疑问,只记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亲手将瘦子杀死,血液喷溅在自己身上,然后便又记不起后面的事情了。

再次回想刀刃没入瘦子脖颈的画面,林子安蹲在地上一顿干呕,虽然很喜欢说书人口中的打打杀杀,可真正轮到自己,还是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子安。”

突然,一道温柔的女生从林子安身前传来,林子安身行一颤,以为是山匪,立刻摆好架势,准备应对。可听到这声音好像是个女声,这屠龙寨中百十号人,貌似没有女人啊。

定睛一看,距自己几步之远的地方,的确出现了一名女子,女子身着一袭青衣长衫,黑发如瀑,无风自动,面容清秀,美的如同画卷之人,只是眼中瞳仁与常人略有不同,是红色眼眸。再与林子安脸型相比,竟有些许神似。

林子安看到女子,第一眼便是惊讶,因为在他生活的小村庄中,村中女子每日都是忙于劳作,身着麻衣旧衫,皮肤黝黑粗糙,面前这女子完全打破了他对女子的固有印象,他太漂亮了。而且林子安有另一种感觉,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很是熟悉,就好像许久未见之人相逢一般,想要拥抱诉说自己所有往事。

林子安挠了挠头,觉得一直看着女子很不礼貌,低头说到:

“十分抱歉,我只是感觉你很熟悉,若有冒犯,请见谅,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子呵呵一笑,并无掩嘴,漏出洁白牙齿,下一刻,脸上充满了慈祥,说道:

“子安,我是你母亲。”

林子安一愣,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子,随后,身体开始颤抖起来,眼中泪水不断涌出,抽动的嘴角不断下坠,竟也生出了两只可爱的鼻涕虫。

“子安,这几年,你和外祖父还好吗?”

女子又开口说道,随后蹲下,张开了自己的怀抱。

林子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极其的确定,这个女子就是他的母亲,绝对没错。

嘴巴一张,哇哇大哭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扑进女子怀抱。


“娘亲,你这些年去哪了,我好想你,你知道吗,花生他们都有娘亲,就我没有。”

林子安口中埋怨的说道,而女子却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脑袋,无比慈爱。

过了一会,林子安慢慢缓和过来,不再哭泣,只是小肩膀不断抽动,这时女子才托起林子安肩膀,轻轻的在其脸庞亲了一下,说道:

“子安,娘亲知道你想我,娘亲也想你啊,只是娘亲已经不在了,只能在远远的地方守候着你了。”

突然,林子安又大哭起来,哭声远超之前,口中还楠楠说道:

“娘亲没了,我也死了,呜呜呜……”

女子没当过母亲,此刻也很是无奈,看到自己的儿子这么难过,眼圈开始发红,但是他却强忍住泪水,厉声说道:

“子安,你听娘亲说。”

林子安听到女子如此严厉的话语,顿时停住哭声,可怜巴巴的看着女子。

随后女子继续说道:

“子安,你并没有死,我们是在你的精神海之中,我只是一缕神识,再过一会就会消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见林子安点头,女子继续说道,

“子安,其实娘亲是魔族,你父亲是人族,所以你体内有两种血脉,人族血脉和魔族血脉。我们魔族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体两魂,你也是如此,在你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乃上古魔神的残魂,娘亲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在你的身上,为了你能够活下来,娘亲和外祖父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你想要活下来,就绝对不能触碰具有杀气的兵刃,更不可以兵刃染鲜血,否则就会唤醒魔神,侵蚀你的灵魂及肉体。”

“魔族?魔魂?就像我之前那样吗?”林子安问道。

“是的,幸好你带着娘亲就给你的玉坠,要不然你可能就真的要和娘亲见面了。”

“玉坠?”

林子安疑惑的问道,他知道那个玉坠,它明明是铜制的,怎么是玉坠呢。

女子微微一笑,指了指林子安胸口。

“你看。”

随着女子指尖,林子安胸口的挂坠原本暗淡无光青铜色,此刻竟然变成了一枚深蓝的透明晶体,正烁烁放光,女子开口说道:

“这是娘亲当年压制魔气的法宝,你出生之时,我用它抵挡了一次天罚,又用它封印了你体内的魔神残魂,为了你能活下来,娘亲将三道神识注入玉坠,以保你日后不受魔种侵蚀,所以这个玉坠你以后千万不要离身,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那我靠这个玉坠可以习武了吗?”林子安问。

“不可,武者之气虽然是至阳之气的一种,但它具有强大的杀气,杀气与你体内魔气相关,会加快你体内魔种的成熟,所以你不能成为武者。”

林子安以为自己可以习武,满是期待,可听到女子的话,满心的欢喜化为乌有,脸上尽是失落。

“安儿,娘亲知道你想成为一个行侠仗义的大英雄,但大英雄也并非只是武者啊,你虽不能成为武者,但是你可以成为一名炼气士。”

“炼气士?”

林子安仿佛置身黑暗中见到了黎明的曙光,双眼放光,小手紧紧握着女子的掌心。女子紧接着说道:

“炼气士就是修行之人,也被称为修者,和武者完全不同。他们靠吸收天地灵气,修习术法,凝聚真气修炼,且实力不在武者之下,而炼气士的天地灵气,便也是至阳之气的一种,对你体内的魔种也有克制的作用。”

“娘亲,那我怎样才能成为炼气士呢?”林子安急切的问道。

女子稍作停顿,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回答道:

“你外祖父有告诉过你吗?”

林子安一脸疑问,抽出一直手,挠了挠下巴,说道:

“外祖父前些日子离开了,让我独自去京都的天涯茶馆,还告诉我二十岁至之前为大儒,再就没别的了。”

“天涯茶馆?大儒!”

女子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是惊讶,而下一瞬,脸上便带上微笑:

“外祖父定有他的安排,你听他的就好。”

说完纤细的手指抚摸着林子安龟裂的脸蛋,林子安突然脸色一红,涨的像极了一个熟透的果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娘亲,我,那我能经常看到你吗,就是在这里,精神海中?”

女子抓住林子安的双手,满脸的无奈:

“子安,娘亲已经不在了,这只是我一缕神识,这缕神识消散后,娘亲就会消失了,而这三缕神识可保你三次性命,用一次便少一次。”

林子安听此泪水又忍不住夺眶而出,但此刻他没有哭出声响,而是仔细的看着女子,似乎想要把娘亲深深的刻印在自己的脑海深处。

突然,女子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林子安感觉手中的温度逐渐褪去,想要紧紧抱住女子,却扑了个空,从女子身体穿了过去,跌倒在地。林子安仿佛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转过身,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来回扑向女子的幻影。

女子此刻也是满眼的泪水,看着自己从生下就没一起生活过的儿子,心如刀割,他不知这些年林子安都经历了什么,但他一定活的很辛苦,现如今又受到魔种的迫害,怎可能不心疼。

逐渐的,林子安不再扑向女子,而是跪在女子身前,低着头,不断呢喃着娘亲。

女子声音已然透明的可以看清身后的薄雾,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子安,娘亲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你要学会坚强,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吃饭,好好修行,找一个你喜欢,而也喜欢你的人,记住我和外祖父说的话。”

随后女子身形化为一缕蓝色冰晶消失在空间之中,最后传来一声悠远的声音:

“子安,莫要恨你父亲……”

而后,任凭林子安再怎么呼喊,整个空间也在没有任何回应。

“娘亲……”

随着一声悲凉哭喊,林子安的周围逐渐暗淡,退出了精神海。

林间,几声悲怆的狼嚎,夜色降临,满是尸体的官道上空,几只乌鸦不停的盘旋,等待着它们的腐肉残食。

两道身影,一大一小,从山坡上走下,来到官道之上。

“老头,这里的味道好难闻,啊,好多死人!”

女娃楠儿和邋遢老者缓步走到这片炼狱之中,楠儿没有被一地的尸体吓了一跳,如果在场有另一人在,就会惊奇发现,女娃这一声叫喊并不是害怕,而是惊讶,她没有躲到邋遢老者身后,反而向前走上几步,伸出小手指,数着地上的尸体。

邋遢老者揉了揉鼻子,仿佛对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是讨厌,对女娃说道:

“丫头,看看那小子在不在里面。”

“你说小哥哥?”

“一口一个小哥哥,我都记不清你上次叫我爷爷是什么时候了。”邋遢老者不满的说道。

女娃没有理会,哼了一声,跑进尸体之中,来回翻找着。

过了好一会,女娃口中满是欣喜,大声喊道:

“老头,我找到小哥哥了,他还活着呢!”

邋遢老者来到女娃身边,双眼微眯,看着地上昏迷的林子安。

此刻的林子安十分狼狈,满是补丁的衣服被浸染成血红色,双手皮肉翻卷,几乎快露出白骨,

脸上嘴角挂着血痕,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血液。

邋遢老者蹲下身子,伸出两指探查了林子安的脉象,片刻之后,抓起林子安的胳膊,将其扛在肩膀上,说道:

“走吧,丫头,找个地方歇一歇,明早我们回杨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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