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明说完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之后就更加安静了。
泉城离洵阳城不算远,中间就隔了一个城池,几百里的路程。
趁着夜色太明又把小石头揣到袖间,立于云端之上一路就飞了过去。
到泉城时已经将近亥时,这个时间正是万籁俱静之时,除了更夫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是合适的找人时间,太明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再说。
泉城最大的一家客栈中,店小二正在柜后打哈欠,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一个身着白衣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小二赶紧拍了拍脸打起了精神:“客官住店吗?”
白衣公子——太明点了点头:“两间上房。”
两间?
小二揉了揉眼睛,向这位公子身后看了看,不是他眼花,确实只有一个人:“公子……要两间?”
“对,房间要挨着。”
“哦……好,好的,那天字二号房和三号房还空着,公子随小的来吧。”
太明颔首跟上。
到了房间太明从袖间取出了小石头,石头落地便化成了人形。
“你住这间,我和金蛟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唤我们。”
“好的。”小石头点着脑袋应了。
进了另一间房一直隐形在太明肩膀上的金蛟现了行,一头栽进柔软的床铺里,滚了滚就开始打哈欠了。
而太明则坐在床沿很快就入定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一亮三人就离开了。
这老者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洵阳城的乱葬岗,想必不是自然亡故,他们先去了官府,经过一番打听官府收到的失踪人口的报案里并没有符合这老者特征的。
没有收到,要么是家里人还不知道人已经失踪了,要么……
太明看了看身后还在重复着同一句话的老者,没有接着往下想。
“将军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找?”小石头看着太明问道。
“看老人家的打扮像是农户,我们去城郊有田地农户的村庄问问。”
“好,那咱们赶紧走吧。”小石头对这件事非常积极,是真的想帮这老者找到家。
泉城不是什么大城,出了城门不用走太远就是连片的村庄,太明什么都还没说,小石头却早已按捺不住,只要碰见人马上就会迎上去客气的开口:“劳烦问一下,您认不认识一个叫秀荷的人?”
老人家一直念叨着的秀荷是他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秀……荷,没有,不认识。”
被拦住的人基本都是摇头。
他们问了一路都没有认识的。
走出了这个村小石头自己嘟嘟囔囔地说道:“老人家应该不是这里的人,可能是下一个村子的!”
然后加快脚步就向着下一个村子去了。
这会正懒洋洋地趴在太明肩头的金蛟看着小石头的背影说道:“她还挺有精神的。”
太明点了下头:“目前看来心性还算可以。”
金蛟打了个哈切:“看来我们武神太明终于要有关门弟子了。”
到下一个村子他们还是这样问了一路,还是一无所获。直到到了第三个村子,碰到了一个跟身后老者年纪差不多的老人家。
小石头又是一马当先,上前问道:“劳烦问一下,您认不认识一个叫秀荷的人?”
“秀荷?”老人家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熟悉。
“对,秀荷!”小石头立刻燃起了希望,觉得眼前的人有门。
太明看着眼前的人也在等他回答,这时一直精神恍惚地跟在他身后的老者却突然跨过他走上前,跟被拦住的老人家站了个面对面。
老者说了一路的话终于变了:“我家……我家……”
看着老者异常的表现,他们三人都知道终于找对人了。
老人家皱着花白的眉毛又想了想,恍然大悟般的拍了下脑门:“哎呀,你说的是扬妹子啊!”
“杨妹子?”
“对呀,就是杨妹子,咱们村里只有她老汉会叫她秀荷,猛地一下听见这个名字我还没反应过来。”
小石头眼神一亮:“那您知不知道她家在哪?”
老人家没有立刻回答,眼前这两人穿着虽不算非常华丽,但是近看就会发现料子非常不错,气质不俗,根本不像他们乡野之人。
老人家眼神中带着一抹警惕:“你们找杨妹子干啥?”
小石头顿时语竭,这……该怎么解释。
这时太明上前了一步:“家中长辈与她是故旧,最近念叨得紧,故我们过来寻一寻故人,看看她过得如何回去也好宽长辈的心。”
听了这话老人家放下了戒备,转身向东边指了指:“村最东头那条胡同的第一家,门前有棵百年老槐树。”
老人家话落太明的神色有些许的改变,这样的形容他以前好像听说过。
老人家指完路又多说了一句:“哎……,你们过去敲敲门试试吧,他们家刚办完丧事家里正难过着呢,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听说杨妹子身子也不大好。”
“丧事?”太明看了一眼老者,“这位长辈家里什么人去世了?”
“她老汉,刘老头前几天走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跟儿子去趟洵阳城谁知竟碰见了土匪,连人都没回来,太惨了。杨妹子跟刘老头俩人算是人们常说的青梅竹马,恩爱几十年,这刘老头走得突然听说她也不太好了。”
太明和小石头还有金蛟三个人各自对视了一下,又看了看眼前的老者,心里五味杂陈。
“那他儿子呢?”小石头继续问道。
“死里逃生回来的,受了很重的伤,那孩子是我们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孝顺人,自己还带着那么重的伤,葬礼上哭晕了好几回。”
问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太明上前一步掬手行了一礼:“叨扰老伯了,谢谢!”
老人家一直生活在自己村里,平时见的都是乡里乡亲,很少碰见这么正式的谢礼,还有点不好意思,不停地摆着手:“没事没事,多大点事!”
别过老人家他们就向着村东头去了。
此时村东头槐树旁的院子里格外的安静,一个男人额头上裹着布条还渗着红血,左腿明显受了伤,端着个碗一瘸一拐地进了院西侧的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这间屋子虽不是主屋但修的格外的亮堂,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用的还都是庄稼人能够得到的最好的料子。
靠着左侧的墙角放着一张床,虽有些年头了但看起来很结实,还是个雕花的,这在村里是极少见的样式,可见做的时候非常用心。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暗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是刚刚老人家口中的杨妹子,那位化成执念的老者一直喊着的秀荷。
不过她虽然脸色难看,但气息还算顺畅。
男人靠近床边,把碗放到了床边的矮桌上,自己沿着床沿坐了下去。
“娘,刚熬出来的汤,补身子的,你喝点吧。”
“哼!”老人家冷哼了一声,直接转过了头。
男人也不恼,向前探了探身子,伸出双臂把老人家扶了起来,给她整理了下枕头又把老人家按在枕上,让她靠坐在了床头。
男人从桌上端起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盛了一汤匙送到了老人家嘴边:“娘,我吹凉了,你喝一口吧。”
老人家喝到了嘴里,但是却没有咽下去,她“呸”的一声全吐到了男人脸上。
老人家声音嘶哑地骂道:“畜牲!”
男人不紧不慢地擦了擦脸,把碗搁回了桌上:“不愿喝就算了。娘,你也别怪儿子,俗话说老人太长寿会克子孙,你儿子我都四十多了,你和爹身子太好了,我总不能把自己的日子全耗到你们身上,你们就让我趁着身子骨还算健壮的时候好好过个舒展日子吧。”
“你,你……”老太太气的倒抽气,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回这番畜牲话。
男人看着她这样竟然抬手帮老太太顺了顺气:“娘,你和爹不是一向疼我吗,那就让我过几天享福日子吧,别让我一直围着你们转了。”
男人说完这句话不再顾及床上人的反应,直接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衣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翻找出了一条腰带。
他两手拽着腰带试了试是否结实,然后走到屋正中间的梁下,抬手一挥就把腰带挂到梁上顺手打了个环。
然后同样用双手拽了拽,看看是否系紧了。
之后他自我肯定地说道:“嗯,不错。”
说完他挪了张凳子过来,回到床边掀起被子把老人抱了起来。
老人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也没喝水,完全没有力气挣扎,只能不停地骂的:“我跟你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牲!畜牲……!”
男人把老人家抬起塞进腰带里,叹息般地说道:“娘你跟我爹关系一直恩爱,我知道我爹死了你受不住,但也不应该干这样的傻事啊。”
“畜牲……畜牲……”
男人叹了口气,倏然松了双手,一脚踢开凳子。
老人家枯瘦的双手死死地拽着腰带,双腿不停挣扎,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没一会挣扎渐渐就弱了。
男人抬头看着这一切,而刚刚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的女人突然面目表情地抬起了头。
她宽袖下寒光一闪,亮出一把剔骨刀,她放脚步轻轻地走到男人身后,但双手却使尽了浑身力气,一把插入了男人后心。
男人身体骤然一缩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几瞬之后他喉间发痒,一口腥甜味不可抑制的上涌,猛然间喷出一股鲜血。
他的身体开始痉挛,女人知道这一下保准是没救了,淡定地拔下了刀。
男人抬起手按住前胸,缓缓地回过身:“你……你……”
“嫁给了你这样愚孝的人,这二十多年我也受够了,家里剩下的庄稼够养活我们母子几人了,孩子们都顶事了,农活都能干了,不需要再多你这一张嘴的口粮。”
女人说完这些话突然开始嘶声尖叫:“他爹,他爹你干什么呀!你快放开娘啊!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她的叫声刺激了意识逐渐模糊的男人,男人看着她手里的剔骨刀回光返照般竟然突然有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