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袁自观好多年了,袁家落魄时她没有走,吃了不少苦。
“袁老夫人还答应了会给她名分,若我求姨母赐了婚,我们章家又有个夫不纳妾的规矩,她这一生便没了指望。”
前世袁家为了讨好我,还打算将她随便配个穷小厮送回老家。
母亲听了沉默。
两家世交,知根知底,私底下其实都谈好了,只等袁自观进士及第,便议婚结姻。
在母亲眼里,我秉性高傲,沉迷金石书画不问俗事,有袁自观这样稳重的夫君管着,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有些犹豫。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我问过自观,他对那婢女只有恩义,并无情爱,日后也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这样看,他也算处事妥帖规矩,并不叫你为难。”
母亲望着我。
“贞儿,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吗,要不再考虑考虑?”
我摇摇头,自廊下伸手,触了一掌冷冰冰的风雨。
情义二字,从来都不是分开写的。
不然他也不会罔顾礼法,偷偷将人藏在后院佛堂十几年,连同府里上下瞒得我丝毫不知。
甚至儿子都有了,出息中了举人。
只等我病死了,顺理成章接两母子回家。
如此隐忍,如此心机。
这样的夫君,我可无福消受了。
2我打定主意要嫁那位姓赵的穷榜眼,连舅舅都感到稀奇。
“咱们贞儿这心真是比月亮变得还快,一天一个样。”
黄昏细雨里,舅舅陆玠收伞走进来。
“小时候还哭闹着要嫁舅舅呢,如今连探花也看不上,只要榜眼。”
他笑着,如朗月入怀。
我恍惚了一下。
这时的舅舅,英俊容颜没有被风沙侵蚀,乌黑的发也没有落霜。
正是青春盛年,流光溢彩,恍若走马灯划过的一场绮梦。
不像前世我临终时见到的,心力交瘁得连两鬓都白了。
前世发生太多事。
爹娘的死,姨母的自缢,舅舅在朝中几次升贬浮沉。
家人如秋叶陆续凋零,我受不了心痛,躲进金石书画里麻木逃避,被袁家人的假意温情迷惑,终日浑浑沌沌,临死才知道袁自观还有个儿子。
一生,像个笑话。
却又荒唐得笑不出来。
“贞儿?”
舅舅走过来,“问你呢,为何看上了那赵既成?”
我回神,借着擦飞溅过来的雨水,用绢帕遮挡泛红的眼,笑道:“舅舅只说赵既成好不好就是了。”
“